2011年12月30日 星期五

書寫繪畫之︰不隨俗


畫家靠雙眼繪畫,對一般人來說,失明是畫師的極限,但在《我的名子叫紅》中,失明卻展現了無限!
「繪畫的用意在於尋求阿拉的記憶,從祂觀看世界的角度來觀看世界。」(麥田出版,李佳姍譯本︰頁123)
奧罕.帕慕克借天才細密畫家橄欖之口,說了一則寓言︰一位大師替黑羊皇朝畫了一本舉世無雙的畫冊,但這卻給他招來殺身之禍。於是他刺盲雙眼,逃到白羊皇朝,並在失明中(憑真主的眼睛)畫出經典。
從寓言誘發的聯想
倘若刺目代表對現權力(體制/世俗)的抗制,那麼得到第二個蘇丹賞識,便代表了另建第二套權力。這個可堪回味的設願,其中更可細分出三套,我姑且名之為「生命形式」,又或者「安身立命的哲學」。


三盞燈,三輛車在同一路上;會是三個不同的目的地嗎?

其一、採取抗制行動,如言論、脫離「現權力」等,並期望「第二權力」出現,如另類權威,同類結社等;
其二、採取抗制行動,但不期望「第二權力」出現;
其三、所採取的抗制行動是象徵性的,表明立場,並期望「第二權力」出現,但留在「現權力」中。
這三套想法的分別在於︰對「現權力」、對與其他人互動抱有多大期望。「第二類」的期望最少,「第一類」、「第三類」同樣對他人抱有期望,但分歧在於「現權力」,所以前者另起爐灶,後者則認為在「現權力」仍有空間,希望從此途徑接觸其他人。
不過利之所致,有的人號稱「第一類」或「第三類」,實則另有圖謀,可能是「第四類」(想法與「現權力」根本就一樣),原則、理念都只是幌子。這情況在藝術、學術、政治圈裡比比皆是。
樹上的假第一
大忍忍於市。早前,讀書會圍讀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的《樹上的男爵》,小說主角叫小謨,正正就是這種「假一類」!他十二歲說不隨俗,終身在樹上生活,建立「第二權力」。在作者的安排下,他為眾人救火、引水、打海盜,感化殺人犯,而偏偏就是全村其他人都不懂做這些事;他從樹上吊下金錢,從地上買來書本,好像這些書根本就不是地上「建制」的產物!他不要從樹上走下來時,就認為精神與形式不可分割;但在接受父親爵位時就可以分了,他要的是當中高貴的情操!

小說末段說小謨遇上一個軍官,並諷刺他一生征戰是徙勞。不過若我們設想,這位軍官自十二歲手倒立,說是以另一觀點看世界,維持一生。這樣,他會從小謨的對話中,察覺戰爭的不足嗎?重點是︰第二權力,能確保其精神是正義嗎?抑或這種與權力/體制/世俗劃清界線的做法,會否反過來蒙蔽了理智,將一切合理化?

徙具虛形的一生樹上,小謨是自鳴清高,卡爾維諾是自欺欺人。《樹上的男爵》是卡爾維諾的劣作!



「第一類」與「第三類」對話
「第二類」獨善其身,我們無從得知身邊有多少這類人;「第四類」隨波逐流,這些人數之不盡。但他們的處境是簡明的,而「第一類」與「第三類」卻複雜得多。「第一類」與「第三類」及「第四類」競爭聽眾,但所能利用的手段、平台與身份都是弱勢。「第三類」身處建制中,靈活、折衷與妥協,時時引誘放棄原則。

現代人生來就在建制中,這是不能逃避的實況。我們的價值觀,往往是在工作、爭取理想、失敗、再爭取的經歴中,漸次形成。如此這般,「要做第一類人」這個念頭,有可能成為遭逢挫折的安慰劑;而「要做第三類人」,也可能是換取利益的借口。

有的人形容,「第一類」是「革命派」,「第三類」是「改革派」,這兩派生來就水火不容。不過,我們不要忽略,他們都有一個「革」字︰其實,可能大家心中的目的地是一樣,只是走了不同的路。

或者可以來一場夜話……「第三類」是需要「第一類」的提醒,不要迷失;「第一類」是需要「第三類」的聲援,抵禦孤清。

在《我的名字叫紅》中,角色都為蘇丹皇帝(現權力)辦事,但不幸的是他的想法有變,於是眾人被迫選擇︰大師自刺雙眼做「第一類」,兇手做「第二類」,布拉克做「第四類」,另外兩個天才畫師,見蘇丹時畫蘇丹喜歡的,拿到市場上賣時畫自己喜歡的;這應該算是「第3.5類」吧!

(說《我的名字叫紅》之三,完)


1 則留言:

  1. 睇完你的解讀,明白了好多。3.5類---妙呀,真不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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